前些天,文化和旅游部發(fā)布了出境團隊游第三批名單,土耳其在列。同程旅行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,名單公布后,土耳其旅游旅游咨詢量上漲超過10倍。去土耳其的經(jīng)典路線,是直飛伊斯坦布爾,再轉(zhuǎn)機去卡帕多奇亞乘熱氣球,去棉花堡泡溫泉。
但你其實,也可以像歐洲人那樣,在地中海沿岸地區(qū)找一個海灘待著。安塔利亞以綠松石般的海水著稱。(圖/Unsplash)
位于地中海沿岸的安塔利亞省,是土耳其第二大熱門旅游目的地,深受歐洲人尤其是英國人青睞——有三分之一的英國人把這里列為7月到10月的首選度假地點。
盛夏里的悠長假期,湛藍的土耳其濱海往往會被擠成春節(jié)時的三亞。但與這里熱鬧、開放的景象相悖,土耳其的產(chǎn)業(yè)、經(jīng)濟趨于冷清、保守——跨國企業(yè)被趕走了,這意味著,你提前看好的酒店也不一定存在了。
愛丁堡市飛往安塔利亞市的航班滿座了。先前跟我安靜對眼神打趣的小洋娃娃,終于在接近目的地前號啕大哭,伴隨著高分貝尖叫。身旁的老爺爺以濃重的高地口音跟我表示抱歉:“我?guī)缀趺磕甓紒硗炼涞刂泻Q匕抖燃?,愛死了這邊的大海和海邊的古希臘、古羅馬廢墟。但這次要遭罪了,因為我把老老小小三代共十三口人全帶來了?!?/span>
這讓我想起去年看的那部非常喜歡的英國電影《曬后假日》。影片講述的是一對英國父女在土耳其地中海的度假經(jīng)歷,陽光明媚、海水湛藍,卻氣氛深沉、情緒傷感。孤家寡人的我也試圖“戲精”上身,陷入帕慕爾用來形容伊斯坦布爾的“呼愁”情緒。
然而,這里是溫度宜人的地中海,落地后的喧囂熱鬧,伴隨著海風(fēng)的氣息,立即讓我興奮起來。我在朋友圈寫道,重歸歐洲兩個邊緣后,英國讓我放松,而土耳其才真正讓我松弛。
正如冬天的海南省會變成“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三亞區(qū)”,盛夏的土耳其濱海,會變成“英國倫敦市安塔利亞郡”。
大量皮膚通紅的盎格魯—撒克遜度假客,自東向西,塞滿從安塔利亞市到博德魯姆市(Bodrum)的酒店客棧及沙灘躺椅,抓緊時間進行對他們至關(guān)重要的“光合作用”。
《曬后假日》劇照。(圖/網(wǎng)絡(luò)截圖)維基百科上說,土耳其的英國人人口在3.4萬人到3.8萬人之間。由于有大量居民和度假者,費特希耶-歐魯?shù)つ崴购I(Fethiye-Oludeniz)在2007年被《泰晤士報》《衛(wèi)報》評為世界最佳旅游中心。有超過7000名英國公民永久居住在費特希耶,每年夏天則有約60萬名英國游客到訪這里。《曬后假日》的故事發(fā)生地和取景地,正是位于費特希耶東南部的歐魯?shù)つ崴剐℃?zhèn)。《曬后假日》劇照。(圖/網(wǎng)絡(luò)截圖)電影里1999年的度假樣貌,與今時今日并沒有太大差別,除了手機替代了DV。片中的度假酒店里,因為父親“社恐”,女兒只好獨自上臺唱卡拉OK,荒腔走板地唱起R.E.M.樂隊的名曲《失去一切信念》(Losing My Religion)。而我剛在費特希耶滿布廉價泳池旅館的城郊住下,街對面的酒吧就傳來難聽的卡拉OK,是英倫搖滾第一名曲——Radiohead那首《怪胎》(Creep)。好幾十桌英國酒客高聲喧嘩,等待輪到自己的臺號,像極了我們上世紀90年代的卡拉OK輪桌唱。將濱海度假小鎮(zhèn)塞成沙丁魚罐頭的,遠不只遠道而來的英倫客。古爾邦節(jié)的到來,加上學(xué)校開始放暑假,讓土耳其人奪回了屬于自家的主場。接近歐魯?shù)つ崴购I的公路,已經(jīng)塞成了數(shù)公里之長的停車場。作為滑翔傘天堂,小鎮(zhèn)的天空也快被五顏六色的帆布堵嚴實了。因為注定趕不上在夏日每天11點離港的輪船一日游,我索性鉆進空調(diào)勁吹的旅行社辦公室,打探還有沒有去往附近著名海灣的船只。畢竟,擁擠著過來后沒著落的游客還有很多。“以前肯定有,現(xiàn)在,船長們累到罷工了!”旅行社姑娘告訴我。看來,我不只是春節(jié)去了三亞,還相當于五一到了淄博。那間旅行社辦公室對面,就是《曬后假日》里父女倆所住的泳池酒店,一點都不時髦,和電影里一樣老舊。《曬后假日》里,父女倆所住的泳池酒店。(圖/張海律)我在吧臺點了一份烤肉,一個小伙過來介紹自己,他是同樣累到罷工的滑翔傘飛行員?!耙郧?,我每天能帶四五個中國人飛傘?,F(xiàn)在,旺季過去快兩個月了,但幾乎見不到你們中國人。不是開國門了嗎?你們都去哪了?”“航班還很少,國際機票也貴。即便你當場決定復(fù)工,我也舍不得玩滑翔傘?!蔽覍π』镎f道。頭一天傍晚,從最為熱門的度假小鎮(zhèn)卡什(Kas)到費特希耶的大巴上,我碰到兩個中國學(xué)生。她們告訴我,最近在土耳其見到的中國年輕人,幾乎都是趁放假出來的留英學(xué)生,一并被列入英國航班的到客數(shù)字。早在疫情前的環(huán)球旅行時,大概是特朗普上臺、英國“脫歐”那些年,我就切身體會到“去全球化”的趨勢。這集中表現(xiàn)在,在很多中小城市,谷歌地圖再也查不到公共交通信息,而非得用本地開發(fā)的App。這倒也沒錯,不讓跨國公司獨大,轉(zhuǎn)而支持本土科技企業(yè)。只是,這就讓手機旅行變得沒那么方便了。此次飛抵安塔利亞市,當晚要去東面濱海歷史名鎮(zhèn)西代,我提前通過一款A(yù)pp預(yù)約了一趟湊滿乘客才發(fā)車的機場大巴。相近城市之間的交通方式,已恢復(fù)到需要通過客棧問路、抵達車站查班次的非智能手機年代。幸好,土耳其公路客運發(fā)達而可靠,一般不會有到車站后車票售罄的倒霉情況。城內(nèi)和區(qū)域公交,大多就得找報刊亭購買本地通勤卡(要付工本費),免不了回到口袋里得有現(xiàn)金甚至硬幣的從前。更為獨特的“去全球化”感受,出現(xiàn)在抵達預(yù)訂的旅店時。在卡什,大假時的青旅八人間床位費飆升到50歐元一晚,還訂不上。我通過Booking訂了代姆雷(Demre)一間沒有評分的客棧。下了客車,拖著行李,跟著導(dǎo)航走到那里,眼前是一座亮著燈光的兩層小樓,旁邊是一座清真寺。樓里有正在用晚餐的一家子,男主人讓我進屋,看著我手機上的房源地址,納悶道:“沒錯,是我這兒,但我沒開客棧和民宿?。 ?/span>幸運的是,這個叫穆特魯?shù)哪腥耸钱數(shù)匾幻袑W(xué)英語老師。他撥打客棧預(yù)留電話,號碼不存在,而客棧的名字“Huzurlu Bir Konaklama”,實在不像一個正??蜅〉?。“這是‘平靜歸宿’的意思?!蹦绿佤斦f。莫非旁邊清真寺里的墓園,就是“平靜歸宿”?穆特魯帶我到附近那些作為度假屋的獨棟木屋和便利店打探,大伙兒也都對這個“平靜歸宿”毫不知情。谷歌搜索各種關(guān)鍵詞,也沒有半點蹤影。顯然,我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“電詐”。給英文客服打電話,對方表示抱歉,立即給我退款,并讓我改訂附近一家快捷酒店。奇怪的是,酒店顯示有房源的,點進去卻不可預(yù)訂。穆特魯打電話過去確認,房間充足,直接來就行。在穆特魯家吃完飯,這個新朋友把我送到酒店,并讓我游玩之后跟他再約。對了,代姆雷是圣誕老人(St.Nicholas)的老家,圣誕老人是一千多年前當?shù)匾晃幌矚g給孩子發(fā)糖果的東正教圣人。十多年前我碰到的時任土耳其駐華大使曾抱怨:“是可口可樂公司把他綁架到芬蘭的!”位于安塔利亞市近郊、建于古羅馬時代的阿斯班多斯劇院(Aspendos Tiyatorsu)。(圖/Unsplash)幾天后,在非旅游城市穆拉(Mugla),我又一次用Booking預(yù)訂,抵達后一樣找不到房源。附近一家酒水超市的伙計不會說英語,幫我打了電話過去,才知道商戶早就不用Booking了,但沒有下線,也沒注意到我的預(yù)訂。“要不去我媽媽家,帶大花園。但要一個小時車程,我得夜里12點才能來接你?!彪娫捘穷^說著解決方案。我當然沒法答應(yīng),只能讓酒水店主幫忙訂了城郊另一家商務(wù)酒店。后來才得知,4年前,因為抽成和稅點問題談不攏,同時,土耳其總統(tǒng)埃爾多安也想扶持本國科創(chuàng)企業(yè),Booking就和土耳其“脫鉤”了。我在Booking上能查能訂,是因為用的是西班牙流量卡,但只要連上本地Wi-Fi,頁面就是一片空白。而我去的地方又實在小眾,愛彼迎和其他平臺的房源都很稀缺。我很好奇,土耳其是不是也像我們一樣,因為有多家本土平臺的存在,Booking就沒了市場。穆特魯給我推薦了三個網(wǎng)站,但在大假時節(jié),一樣沒有多少高性價比的房源。他自己和家人度假時,是直接給相熟的店家打電話預(yù)訂的。作為某種程度上的“老土”,我已有9年沒有回訪這個算得上熟悉的國度。
安塔利亞市和費特希耶市之間,奔馳在最美海岸公路D400上的客車,會經(jīng)停很多小鎮(zhèn),曬成古銅色皮膚的俊男靚女不停地上上下下。這時候,窗外是湛藍的海天一色,眼前是無敵的青春氣息。到了海灘上、游艇上,更是琳瑯滿目的比基尼風(fēng)景。到了愛琴海一側(cè),在博德魯姆市(Bodrum)那座公元前4世紀建成的古希臘劇場里,夏夜時永不落幕的流行和搖滾演出,更是把濱海翻騰成如伊比薩一般的派對島。直至游船上偶爾上來一些戴頭巾的中老年女性、沙灘上掠過身著布卡罩袍的影子,我才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個這些年從世俗化掉頭、回歸保守傳統(tǒng)的國度。從歐魯?shù)つ崴钩俗“头祷刭M特希耶的路上,我在山林間的幽靈村鎮(zhèn)卡亞科伊(Kayak?y)下車,沿著長滿青苔的狹長青石板路,掠過幾百座住宅廢墟,走向可以眺望村落全景和大海的山脊線。這是一座為了躲避海盜,由希臘定居者開辟的城鎮(zhèn),在希臘語中名為“Leivissi”。它在20世紀初的人口規(guī)模達到頂峰,曾有2000多戶家庭、6500多人居住于此。“一戰(zhàn)”的希土戰(zhàn)爭和隨后強制執(zhí)行的人口交換,讓這個鎮(zhèn)子人去樓空。1957年的一場大地震,又傾覆了剩下的一切。后來,也有地產(chǎn)商想介入,試圖對考古遺址進行商業(yè)開發(fā),但一直沒見動靜。山林間的幽靈村鎮(zhèn)卡亞科伊。(圖/Unsplash)走到村莊核心的東正教教堂廢墟,我才意識到,今年不就是希臘土耳其人口交換100周年?1923年1月30日在瑞士簽署的《洛桑協(xié)議》,讓這對“世仇”迅速執(zhí)行強制驅(qū)逐令。土耳其交出120萬名希臘裔,換回了希臘的40萬名土耳其裔。
幾年前,我在希臘東部一座小城見過一位年屆百歲的老奶奶。老奶奶出生于土耳其,嬰孩時被希臘裔父母帶回希臘。經(jīng)歷過人口交換的那一代人,還活著的已經(jīng)寥寥無幾。
如今一百年四代人過去了,雖然希臘人熱衷于追看奧斯曼宮廷劇,但兩國的“世仇”關(guān)系并沒有多大好轉(zhuǎn)。最后一批還保留故土記憶的人早已離世,他們的后輩不大可能愿意“?;丶铱纯础?/span>,因為那不再是屬于他們的家園。
幾天后,在愛琴海海岸的度假名城博德魯姆,我進了一家數(shù)字游民咖啡館。午餐時間,叫來外賣的男主人讓大伙放下手頭的活計,邊吃邊聊。
餐桌前,有在法國斯特拉斯堡教物理學(xué)的波蘭女博士,有美國的韓裔小程序開發(fā)者,有到處旅居躲避兵役的俄國青年。從俄烏沖突到法國抗議活動,大伙兒的話題越聊越深。作為短暫過客的我,提及先前去過的幽靈村落,以及百年前的希土人口交換。
“今年還是土耳其共和國成立100周年呢。”咖啡館男主人說道。“可我們變得越來越退步、保守。”或許正是因為沒有一個電影里那樣的女兒,我早前試圖“戲精”上身的這趟“曬后假日”,還是以男人們熱衷卻無濟于事的政治話題作結(jié)。這樣也好,深入情感,讓人愁苦;指點江山,讓人假嗨。
有2500年歷史的古希臘劇場,傳來人氣歌手西拉(S?la)結(jié)合突厥節(jié)拍和搖滾編配的歌謠《美人》(Afitap)。
“讓我們給自己算命吧,難道還要聽朝圣導(dǎo)師的吩咐?寫下過多少希望的承諾,朋友們一道看看吧。”讓人坐不住的韻律,躍出劇場,經(jīng)過海邊的騎士團古堡,順著曬后的海岸線,一路東征。
今天周二,
七月廿一。
卡耐基有過這樣一段話:
我們在生活中獲得的快樂,
并不在于我們身處何方,
也不在于我們擁有什么,
更不在于我們是怎樣的一個人,
而只在于我們的心靈所達到的境界。
真正內(nèi)心強大的人:
不假于人,
不假于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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